油画《翟永明》 何多岺作品
中国当代文学中的“女性诗歌”是一个新的概念,发轫和见着于80年代中期,产生于文革后的“新时期文学”的历史语境中。
远在“五四”新文化运动后不久,就有不少女诗人因主体意识的渐渐觉醒,追求平等权利,追求个性解放。这些追求往往表现在作品中对生活压抑,对社会角色束缚的诉求和反思,但是,它们并未上升为自觉的女性意识﹐仍然或隐或现地在男性文化的轨道上游走。在那一时期,林徽因,郑敏,陈敬容等一大批优秀女诗人的名字在中国女性诗歌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文革之后,由于一些女性作者急于弥补文革中几近丧失的女性身份﹐女性写作曾一度追求“女人味”“小女儿心态”,这样的写作,实际上只能是一种趋近传统男性文化心目中的身份指定。我在这里回顾历史并指出以往女性写作的不足,是因为我认为﹐某种意义上,在中国实际上并未有过完全的女权运动,中国的“妇女解放”运动实际上是附属在并未脱离男性中心主义范畴的民族解放运动的轨道上,是被动而不是主动的革命。在这里,请允许我作一点解释﹕在中国,“妇女”和“女性”这两个称谓是带有政治色彩的,“妇女”一词是与无产阶级革命联系在一起的,而“女性”则是五四新文化运动接受西方女性主义话语后引进的,在文革后再度恢复使用﹐正是对长期以来抹杀性别差异的一种反抗。文革之后新时期文学中的“女性诗歌”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开始艰难地建构女性话语的。
80年代中期的“女性诗歌”创作集中在以伊蕾,陆忆敏,唐亚平,张真等女诗人个体生存经验和女性意识的表达上。她们各具特点,才华显露的作品共同建立了一个成熟的女性诗歌视角,与过去女诗人的写作不一样的是﹕她们更多地关注女性自身对历史﹐命运﹐价值和女性特质的自我感受﹐并形成独立和自觉的女性话语。80年代中期最惊世骇俗的女性诗歌作品是伊蕾的《独身女人的卧室》﹐在这首长诗中﹐女诗人急于撕破社会对女人的角色束缚和虚伪的道德捆绑﹐她用一种热情奔涌不加遏制的语言﹐对独身女人性心理进行了充份和直截了当的表达﹐并创造了一个独立的女性精神世界﹕
她就是镜子中的我
整个世界除以二
剩下的一个单数
一个自由运动的单子
一个具有创造力的精神实体
诗中一句“你还不来与我同居”在当时仍不太开放的社会引起大哗﹐该诗实际上充满理想主义﹐带有男女乌托帮幻想的性渴望﹐也被认为是“色情”之作而招来非议。同时影响极大的还有唐亚平的《黑色沙漠》系列﹐以及陆忆敏﹐张真﹐小君﹐小安等女诗人敏感﹐尖锐﹐简约﹐冲破传统诗歌语言束缚的创作﹐构成一种崭新的表达方式。陆忆敏的诗歌品质卓然﹐语言兼有玲珑剔透的晶莹和隐含不露的古典情怀﹐她将青春期的焦虑不安和死亡冲动转化成这样一种致幻剂般的轻盈﹕
汽车开来不必躲闪
煤气未关不必起床
游向深海不必回头
她后期写作了《室内的一九八八》﹐这是女诗人第一次全过程地描述女性妊娠期间的心理感受﹐细致入微地表现对于女人即将成为母亲的期待和向往﹕“要到秋天﹐一声蝉哭/才实现日后之路”。
陆忆敏的诗作《温柔地死在本城》《死亡是一种球形糖果》﹐张真的《朋友家的猫》等诗歌不仅仅在女读者中传播﹐而且也曾给一些男性诗人形成影响和回应。女性诗歌第一次以自白方式和身体化表达来彰显女性的自然特质﹐并以一种全新的性别视角进入文化话语的阐释﹐并以此批判现实和建构女性自已的诗歌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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